Chapter 6 舒瓦兹(第10/13页)
我的名字把他们的友谊和希望变成了憎恶与恐惧,但为什么在这种穷乡僻壤,我的名字还会有这种效果?在穆勒,我是继承人,所以人人都听说过我的名字。可是为什么斯尔的人们也会知道这个名字?我已经离开了一整年了,几乎整场战争期间都在外游荡。带着这个问题,我继续向北进发,朝着穆勒的水上之都前进。难道是丁特故意散布谣言说我是叛国者?但很难想象父亲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。难道我离开得太久了,而父亲已经不是穆勒之主了?我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这里或那里,还有小块未被纳库麦人袭掠的乡村,庄稼长势正旺,眼见丰收将近,农人们应不致挨饿。但一路走来,我却一个人都见不到了。难道关于我的消息已经传开?人们正在避开那个“赤裸之人”,还是兰尼克·穆勒的名字吓得他们退避三舍?都有可能。关于我的传闻走得比我还快。不然为什么我昼夜兼程,斯尔的幸存者却仍能听到有关“赤裸之人”的消息?说不定人们流传的“传闻长了翅膀”的说法是真的呢。
幸好我不会感到饥饿,虽然舌头还能记起食物的味道,偶尔还会有口腹之欲,但我的身体并不需要食物。所以一路经过麦田或菜园时,都没有停留。更何况没有人会分享食物给我,而我还不想在这个即将被饥荒困扰的国度里像贼一样去窃取食物。
离开斯尔河两天后,我才看见了别人。在看见他们之前,我就已感到从北方传来的马蹄震动。他们是从穆勒来的。然后我认出他们举着“东之军”的旗帜,指挥官应该是我的教父曼尼克。
尽管他们挂着指挥官的旗帜,但曼尼克并不在里面,我便知道他已战死。如果我手头有刀子的话,我便应割出一道伤口,流血以祭奠他,但我连一把武器都没有,而且没过多久,我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。
我不认识那名指挥官,也不认识那些从马背上跃下、冲过来捆住我的士兵们。他们人数很多,再加上我有点迷惑不解,便任由他们把我捆了起来。即便是一个完全再生体,也没法和这么多人作战。更何况他们看来很希望我反抗,好有借口把我砍成碎片一样。
“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活着带回首都。”那名指挥官说道。
“我正要去那儿,所以不会反抗的。”我回答道。
这回答却让他们勃然大怒。两名士兵各自给了我一拳,让我眼前直冒金星。
“我是兰尼克·穆勒。”我说道,把嘴里的血吐出来,“你们怎么敢这么对待我!”
那名指挥官冷冷地看着我:“我们知道你是谁,更知道你是怎么对待这片土地的。你该感到庆幸,我们对待你的方式可算得上温柔了。你根本只配被拴在马后活活拖死。”他转过头,看了看周围的土地:“所有那些背叛者都活该下地狱。而你,兰尼克·穆勒,那地狱中一定会给你预留一个特别席的。”
“我去过地狱了!”我说道,“那里可比这儿好多了。”
“你把这片土地付之一炬!要不要试试被烧成灰的滋味?”一名士兵喊道,其他士兵也纷纷赞同。
“这不是我干的!”我说道,但奇怪的是,没人肯听我的辩解。
“不是你干的?”一个男人喊道,“我亲眼看着你挥舞火把带着那些黑鬼士兵到处放火!”
这指控太荒谬了,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“够了。”那名指挥官说道,“他肯定要说什么自己是无辜的之类的屁话。没人会相信他的,但不管怎样,他会为自己的罪行而受到惩罚的。在这里逞口舌之利,逼他认罪也毫无意义。他犯下的罪行骇人听闻,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赎。”
这指挥官的话多少有点奇怪,但那些士兵们却因此而平静了下来。我见过很多军队,但眼前这些人却没有那些战士身上常见的嗜血欲望。而这名指挥官的话语,却似在他们心底激起了某种沉静而绝望的勇气。所有人都埋头默不作声地去做手头上的活,他们把我甩上一个马鞍,把脚绑在了马镫上,绑住双手,让我可以调整姿势以免在纵马奔驰时失去平衡摔下来。他们疯子似的一路纵马穿过乡野,好像希望我会马失前蹄,摔个粉身碎骨;或者落入庄稼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中,被马蹄蹬踏而死;又或者他们根本没考虑过我,就只是一路狂奔,像机器一样驱策着胯下的马匹,奔驰在这片已经空无一物的废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