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一(第5/11页)

当约翰打开门时,那个怪物跳了出来,它既凶恶又丑陋。约翰也听到了男孩的尖叫,离得很近,不像阿莫斯听上去那样远。声音靠近,糟糕透顶,约翰与病痛相搏,抓住它,吞没它,撕扯它,强迫它屈服,然后跟随它,跟随着遗留的蛛丝马迹,直到他靠心力抓住男孩全身的癌患。

接着,他开始消除病痛。这一过程耗时费力,但他坚持不懈,直到消灭所有病痛。确信完成了以后,他转而愈合男孩身上的伤口。阿莫斯看到,柯林腰部的皮肤先是收缩,继而变得松弛,最后又重归紧致和完美。

阿莫斯看到,男孩的身体开始放松。他的嘴闭着,翻了个身,在被病痛折磨了无数个日夜后,第一次安稳地睡熟了。最后,约翰从柯林头下抽回手来,抬头望向阿莫斯。约翰的脸上流露着痛楚,声音如同低语,他让阿莫斯把床单收起来。

约翰站起身,抬起男孩,阿莫斯小心翼翼地把脏床单收起来,堆到地板上。

“把床垫翻过来,”约翰小声指示,阿莫斯照做了,“然后拿干净的床单来,把脏的拿走。”

修桶匠太太在吮手指。从柯林的尖叫响起时,她就把手指塞进了嘴里。看到阿莫斯夹着床单从楼梯下来,她把手指拿了出来。阿莫斯把床单递给她,要一条干净的床单。“然后装满一桶水。约翰说,你现在可以擦洗地板了。”

“我能上去吗?”

“很快就能了,我想。”阿莫斯消失在楼梯上,几分钟后,他朝下探出头,猛地点头。修桶匠太太爬上楼梯,她步履很快,因为心怀希望,但又有些踌躇,因为同样害怕。当她走进男孩的房间时,百叶窗是开着的,窗帘也打开了,阳光透过窗子涌进房间。她看到柯林坐在床上,严肃的小脸上表情自然,没有因病痛而扭曲;他的身体恢复正常了,肚子绷得很紧。她坐在床边,用臂膀绕着他,抱着他。他把胳膊搭在妈妈肩上,小声说,“妈妈,我饿。”没有人看到约翰和阿莫斯已经离开了。

那天晚上,三个孩子来到旅店门口,给了马丁两个做工精良的水桶和一个结实的小木桶。“送给那个会魔法的人。”他们说。

接着,冷雨来临。一周之内,水之森林变黄,变褐,树杈光秃秃的,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,间或有些常青树夹在其间。水之山上积了雪。

阿莫斯一整天都围着旅店忙活。他把上好的木头劈好,捆成烧火用的柴火,打扫屋子,跑腿办事;一有空闲就冲上南部塔楼的楼梯,和约翰待在一起。

没雨的那几天里,塔楼的窗户会敞开,有时会有几十只鸟聚在窗沿上,或是飞进屋里。通常是森林里的小鸟,其中有两只雀鸟像是修补匠的老朋友,但有时也会飞来捕猎者,晚上是猫头鹰,白天是老鹰,还有一次从水之山那边飞来了一只雄鹰。这些猛禽力量巨大,它们的翅膀伸展开,能从床边一直抵到墙上。阿莫斯惊恐不已,躲在角落。但约翰会抚摸着鸟儿的脖颈,当老鹰飞走时,它那略微弯曲的左腿恢复挺直了。

雨滴重重地打在紧闭的百叶窗上,阿莫斯坐下来,和约翰交谈。约翰并不总在听——时常,阿莫斯问他问题,修补匠会打个激灵回过神来,让他再说一遍。但当他倾听的时候,会很认真地回答阿莫斯的问题。有一天,阿莫斯求约翰教他给人治病。

治愈修桶匠太太的儿子后,约翰很少再带阿莫斯出去行医,可能是不希望魔法师的重担加诸这个男孩。但阿莫斯仔细地观察了几次,觉得自己有点儿明白了。

“我看过几次,看过你是怎么做的。”

约翰目光如炬地看着他,“是吗?”

“是,你先触碰他们,抚摸他们的头、脖子或是后背。”

“触碰并不能治愈他们。”

阿莫斯点点头,“我知道,然后你会说一些话,人们有时以为那是咒语。”

“是吗?”

“不是。”阿莫斯回答,“那些话是为了让他们镇定下来,让他们放松。”

约翰微笑了,但不含喜乐之情,“你观察得很仔细。”

阿莫斯骄傲地报以微笑,“接着,你找到他们的痛处,并治愈它。”

约翰伸出手来,用胳膊把男孩抱住。他的臂膀遒劲有力,阿莫斯以为他生气了。约翰说,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